《Shots 1-247》局部,2011,板面多媒體
戴文·特洛伊·斯特羅瑟(Devin Troy Strother)的女人動不動就離開他。有一次,她們從一大堆岡薩雷斯-托雷斯(Félix González-Torres)的糖果里蹦出來;還有一次,她們頂著囂張的金色爆炸頭,靠在擱架上打屁閑聊。這位只有26歲的布魯克林藝術家精巧地勾畫出了一個怪誕的世界,里面有用工業用紙和顏料變出來的各色美國黑人女性。“我想做一種雕塑般的繪畫作品,而且這些作品對自己是怎么回事有著強烈的意識,”斯特羅瑟說。他的作品是以一種混合的方式存在著的——雕塑、拼貼、紙偶、透視模型、繪畫——浸透著不忌諱種族禁忌的幽默,令人捧腹。
斯特羅瑟的作品是真正的混合媒體,將紙、一點點錫箔、幾塊干丙烯顏料、木頭、一些墻紙碎片、雜志上剪下來的圖片還有其他很多種精致的物品整合在一起。他的畫作——為了省點事,我們就這么叫它們吧——基本上都是三維的;有時候,人物的肢體或頭顱會伸出擱架的邊緣。(想想那些要負責送貨的藝術品搬運工可夠可憐的。)近期的作品經常會有一個突出于表面的擱板系統,擱板上有物件、縮微的“作品中作品”和女性人體。“這個系統是看了 Jonathan Lasker 的一個采訪以后想出來的,”斯特羅瑟解釋道。“他說他的畫基本上是各種不同元素的排列,就像在抽象畫里一樣——只是去給它們分類,用這些元素來制作一個合成,把它們當物體來看待。”斯特羅瑟采用了一種類似的手法,結果就成了現在的樣子,比如《嘿姐妹靈魂姐妹緩慢姐妹哇啊姐妹畫畫》(2011)這樣的,在一系列整齊排列的擱架上,黑女人們在油彩里游泳,擺出一尊雕塑的模樣。藝術家在談起他的這些女性人物時,好像她們都有自己的經紀人似的。“我們幫我安排這些展示的物件,”他說。“她們知道自己在畫中。”
對斯特羅瑟來說,不存在什么逃跑的種族,一定程度上說,就算他想都做不到。在學校的時候他一直花白人,直到有一天教授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拿不出什么深刻的解釋:“黑人有點難畫,”他承認。他為了應對這個問題所采取的捷徑無意中觸犯了藝術表現的禁忌。斯特羅瑟開始用剪紙做黑女人——一個個皮膚烏黑、眼睛明亮、嘴唇紅艷的結實造型——以此來樸素地表現非裔美國人。他是在畫白人科學家的時候想到這個辦法的;他想給這些人物做一個黑人版。“我該怎么來表現他們的面部呢?應該怎樣從技法上來畫他們的樣子?”斯特羅瑟心想。“然后我就想,我應該只畫黑人,全是黑人。這樣我就不用上色了!我給她們粉色或紅色的嘴唇,白牙,在藍眼睛里添點白色。這基本上就是我為什么開始把她們都弄成黑面孔。不過當時我的想法是,至今仍是,她們的臉之所以是這樣,跟種族一點關系也沒有。”
斯特羅瑟記得自己“在典型的加州郊區排屋里”的童年生活,他通常是“班上唯一的黑人孩子。”這給了他一種獨特的視角。“在學校的時候,身為黑人是挺酷的事。從來沒人叫我黑鬼——我爸倒是會說。我喜歡的許多藝術家,他們的作品,怎么說呢,都側重黑人題材。我永遠做不了那種東西,因為我沒有那樣的經歷。對我來說,身為黑人的感受從來不存在什么負面因素,我的作品盡量想要保持這種身份——一種慶典。”
然后我們又看到他的畫作中那種刺激——她們在領略這些規則和慣例時是多么地歡快和不羈,而身為一個非裔美國人,他可以在創作中利用黑人形象來說一些東西,他對此樂此不彼,并且被深深吸引。我們似乎可以看到,斯特羅瑟在形成風格的過程中帶著一種想要給畫作本身加上解說的企圖;種族和性別的詭計給我們提供了一些意外的啟示,激發出有時沉重、有時爆笑的對話。“所有人身上都有黑人文化,這就像是美國文化了,不再屬于我,”他說。“但是這些形象是屬于我的。我有權威,我有權使用它。我只是想要制造一個形象——你還有很多別的東西需要說道,這就是做畫好玩的地方。你是黑人,用黑人做作品,你自然就有了更多的東西需要提到,因為這已經成了對其他東西的評判,雖然在一開始并不是非要這樣。”跟 Kara Walker——大概是用剪紙來表現非裔美國人生活的藝術家里最有名的一個——比起來,他說他感覺更喜歡 Kalup Linzy、Trenton Doyle Hancock、Kelley Walker 以及嘻哈文化批評家 Hennessy Youngman。“我覺得我的作品跟她想要說的是完全相反的兩面,她是那種沉重的主題——種植園、奴隸制之類。挺好玩的,我一直覺得身為一個黑人藝術家,你可以隨意選擇任何一個混賬的歷史時期。”
也就是說,斯特羅瑟并不是天真或者忸怩作態,他在利用這些潛在的種族和性別基礎上出現的無禮行為,旁敲側擊地觸發對話。在他的“來自非洲的照片”系列里,他吧他的紙人放在從《國家地理》雜志上裁下來的照片前。有一回,一個畫廊主對這些裸女的表現方式——以及裸女的數量——表現出擔憂,斯特羅瑟說他的目的是向馬奈的《奧林匹亞》這種“躺臥著的女性”表示敬意。“一開始我想要重新開始畫畫,但是這些女人卻變成了架子上的物件,”他表示。“我對這個有著太強烈的感情,我必須做下去。對這東西有一種奇怪的讀解,我想要去接納它。”對于今年秋天在 Richard Heller 畫廊的這次展覽,斯特羅瑟在嘗試用單色的色塊來把人物遮掩住——“這是她們想要抽象,”他說——另外還有一個重現表演藝術史上某些瞬間的系列,把白人換成黑人。暫定的內容有:“畫廊里的黑鬼和郊狼”里的黑皮膚 Joseph Beuys,“黑鬼,我看著你呢”里的黑人馬琳娜·阿布拉莫維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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