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畫家羅杰(化名)靜靜地坐在15平方米不到的畫室里,看著門口發呆。這里是大芬盧浮宮的二樓,沒有空調,油彩的味道蒸騰在悶熱的空氣里,整個畫室彌散著一種異樣的氣息。走廊空空蕩蕩,偶爾會有人走過,敲碎仿佛凝結成塊的寂靜。
“這個月一幅都沒賣出去。”羅杰回頭看著滿屋子的畫,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比起盧浮宮內的許多畫師,羅杰在張羅生意方面并不懶惰——在他的隔壁畫室,大門已經緊鎖了好多天,門上貼了一張小紙條:“買畫請電聯××××。”“那是給一些老顧客留著的。” 羅杰說,他們這里已經很久沒有新顧客上門了。
比起盧浮宮的冷清,布沙路的另一側,大芬油畫村在夏日的陽光中顯得活潑而有生氣。就在今年第八屆文博會上,大芬油畫村分會場1200多家畫廊、門店、工作室共實現交易額6378多萬元。
這些火熱的數字中有多少是原創畫家們的貢獻難以統計。“也許很多,畢竟一些好的作品單幅就能拍賣過6位數。”但這種盛會對于羅杰這樣的普通畫家而言,熱鬧得有些心酸——文博會月份顆粒無收,接下來的日子可能更難。
原創夢想不斷升騰,但難以離開行畫“溫床”
羅杰在大芬村的10年,見證了大芬村從“復制工廠”到“藝術市場”的變遷。
2002年,美術院校畢業的羅杰從福建一個小城市來到廣東,住在破舊的出租屋里,做些雜七雜八的活來養家糊口,對藝術并沒抱多大希望。一次收音機里的介紹,讓他知道在深圳有個“畫畫也能填飽肚子”的地方。就這樣,他慕名來到大芬村。
那時的大芬村還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行畫工廠”。所謂行畫,就是已經有了市場行情的商品畫。跟大多數人一樣,羅杰每天工作10個小時。憑著扎實的畫功,他每幅臨摹作品能賣到200元,遠遠超過平均水平。“畫了好些年,什么單都接過,不過畫得最多的還是世界名畫,達·芬奇的《蒙娜麗莎》、梵·高的《向日葵》之類的,不知道畫了幾百遍。”
這種日復一日的重復勞動,讓羅杰感到厭煩。心里原創的夢想在不斷升騰,但他難以離開行畫的“溫床”。“臨摹不是條長久之路,但畢竟收入有保障,不比村里的原創畫家,一幅畫幾個月都賣不出去。”
如今,羅杰也走上了這樣的道路。成為他職業生涯轉折點的是2008年突襲而至的國際金融危機。在這場大風暴的席卷之下,大芬村國外訂單銳減,不少畫商出口轉內銷遇阻,資金鏈突然斷裂,行畫業表面的繁榮被打破,幾近崩盤。許多畫師們的好夢隨之幻滅,大批油畫店鋪也深陷瀕臨倒閉、關門歇業的慘痛局面。
“在那之后我就堅定了要搞原創的想法,因為行畫的路不保險,但轉型非常非常難,我曾有8個月沒賣出一幅畫,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畫什么,只能靠積蓄度日。”回憶起那段痛苦的日子,羅杰心有余悸。“那時候每天都會聽到這個回老家了,那個改行了。每次聽到店鋪的鐵門刷刷地拉下,心里都會一驚,我知道很多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大芬原創市場并未如想象般火爆
社會上對“大芬模式”的反思隨之四起。部分學者直斥大芬村過于依賴復制,迫切需要更新思路。痛定思痛,大芬村決定重新調整發展模式,油畫村中具有收藏價值的原創作品逐漸被提升到價值鏈的最高端。
“當時政府推了很多政策來鼓勵原創。比如,帶我們去采風,還在保障房分配和積分入戶上給予傾斜。”在政府的引導下,大芬村的畫家們開始紛紛轉型。2009年,羅杰就是在政府的引導下來到盧浮宮,在這個旨在打造原創藝術精品的展銷中心,租了一間小小的鋪面,結識了一大批原創畫家。
仿佛一夜之間,大芬村搞原創的人多了起來,但原創市場并沒有如想象般火爆。盧浮宮就是典型的例子。開業6年來,由于租金比大芬村內便宜好幾成,這里曾先后云集了百余名原創畫家,但因為市場冷清,又漸漸地流失了大半。
目前,盧浮宮一樓的大部分已經被搞行畫的店鋪占據,堅守在二樓的原創畫家生存狀況也不樂觀。很多來買畫的看了一樓五花八門的行畫后,基本沒有興趣再上二樓瞧一眼。據了解,像羅杰一樣一兩個月賣不出一幅畫的畫家非常多。一位多次參加全國各地畫展并獲獎的畫家姚星告訴記者,自己早在2003年就專心致志地搞起了創作,在大芬村名聲也不小,但最得意的一幅作品僅僅開價5萬元,依然鮮有問津。
“2009年開始政府就說培植原創,但大芬村原創油畫的牌子一直沒有打響。加上這兩年經濟形勢好轉,很多人又轉回了做‘行畫’,剩下的原創畫家不過兩三百人,過的基本上是‘3年不開張、開張吃3年’的日子。沒人來買,還不斷壓價,原創畫家的積極性很受打擊。”大芬村流動人員團支部書記陳志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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