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度與比例 比例和尺度都與尺寸有關。尺度（scale）的意思是相對于標準或“正常”尺寸的尺寸。正常尺寸是我們所預期的尺寸。比方說，飛機模型比真飛機小；在縣集市*上獲獎的10磅重的土豆是大土豆。藝術家克萊斯·奧爾登堡（Claes Oldenburg）喜歡極端的尺度變化所產生的各種效果。在與庫斯耶·范·布呂根（Coosje van Bruggen）合作的《手鏟》（Plantoir，5.18）中，他把一件小巧的園藝工具做得無比巨大。它也許是座紀念碑，但紀念的是什么？與奧爾登堡和范·布呂根的雕塑的偶遇之樂部分在于，我們自身的體量作為萬物尺度的角色被推翻時產生的震驚感。許多神話和冒險故事都講述了凡人在巨人國的經歷。在奧爾登堡和范·布呂根的雕塑中，巨人似乎落下了一兩樣東西。 比利時畫家勒內·馬格里特（René Magritte）運用多種繪畫手段來說，我們周圍的世界可能并不像我們所愿意認為的那樣理性和有序。他最喜歡的一種手段是尺度的變化。在《壯麗的錯覺二號》（Delusions of Grandeur II，）中，他發明了一種“套娃”，她的每一個部分都從前一個部分里長出并繼續向上伸，但尺寸更小。把一種元素變形成另一種元素，也是他愛用的一個方法，比如在地平線上時還顯得完全正常的天空，到了更高的地方，就變得像是由實心的藍色方塊組成的一般。 比例（proportion）指的是整體的各個部分之間，或被視為一個整體的兩個或兩個以上物體之間的尺寸關系。比方說，馬格里特畫中人體各個部分的比例都是寫實的。位于頂部的乳房與脖子和手臂的開口的尺寸所成的比例是正確的；中部的肚臍與腹部的整個尺寸所成的比例也是對的。 許多文明的藝術都發展出了一套固定的比例，用來描繪“正確”或“完美”的人體。比方說，古埃及藝術家依靠一種正方形網格來控制人物比例。未完成的殘稿，比如這一幅（書中圖5.20），是一種珍貴的資料，能幫助我們了解他們的工作方法，因為在成品中，網格已不明顯。埃及藝術家以手掌作為基本的測量單位。在看這幅插圖時，您可以發現，每只手的手掌（或手背）都占據了網格中的一個方格。立像從腳底到發際線有18個單位高，膝蓋位于第6條水平線上，肘部位于第12條上，乳頭位于第14條上，如此等等。男性立像的雙肩寬6個單位；腰部寬約2.5個單位。 藝術家經常出于象征或審美目的改變人體比例，比如出自非洲的貝寧王國的皇家祭壇。這座青銅澆鑄的祭壇是獻給國王的手、體魄的象征的。它的底部刻了一圈手與公羊頭相間的圖案。國王端坐于祭壇頂部，兩旁各有一名侍從，他們形成了一種對稱構圖。這種構圖表現了一種社會等級。作為最重要的人物，國王位于中央。他還被雕刻得比他的侍從更高大。利用尺度來反映相對的重要性的做法叫做等級尺度（hierarchical scale）。按比例算，國王的頭部占去了全部身高的整整三分之一。“元首”是贊美國王的用語之一，因為他被認為像智慧和判斷力之所 頭部統治軀體一樣統治著臣民。以國王為表現對象的藝術作品通過比例，讓這些觀念一目了然。 相反，畫家埃爾·格列柯（El Greco）把人體拉長，并將他們的頭部按比例縮小。扭動、彎曲的外形和忽明忽暗的舞臺式布光所產生的效果是如此另類、新奇，以至于一連好幾代人都認為藝術家患有某種眼疾，所以他竟然會把人想象成這個模樣。事實上，埃爾·格列柯對人物的處理方式是受到了當時一些理論的影響，這些理論稱贊燭火擁有理想的美，因為它的外形是細長的、扭曲的。在這里，基督對死亡的勝利所釋放出的精神能量被想象成一種爆炸，而火焰般的人體似乎在這一刻的緊張中飽受煎熬。 在文藝復興時期重新流行的諸多古希臘、羅馬思想中，有一種觀念認為，數字關系掌握著美的關鍵，完美的人體比例反映了神圣秩序。列奧納多·達·芬奇是對公元前1世紀的羅馬建筑師維特魯威（Vitruvius）的思想著迷的眾多藝術家中的一個。維特魯威關于建筑的專著在文藝復興時期擁有廣大的讀者，他把完美的男性形體與正方形和圓形這兩種完美的幾何圖形聯系起來。列奧納多所畫的人體站在一個跟他的身高一樣高、跟他雙臂的跨度一樣寬的正方形內，他的肚臍是一個圓的圓點。 一種叫做黃金分割的比例從被古希臘人發現之日起便迷住了眾多藝術家和建筑師。黃金分割把一個長度分成不等的兩部分，短的部分與長的部分之比等于長的部分與全長之比。這兩部分的比值算出來約等于11.618。對于黃金分割，畫圖比解釋更簡單。 用黃金分割比例構建的長方形叫做黃金長方形。黃金長方形最有趣的特點之一，是從一端切下一個正方形之后，余下的圖形也是一個黃金長方形這個過程可以無限地重復，它與貝殼呈螺旋狀的向外生長等自然現象存在某種關聯。對希臘人而言，黃金長方形也是美的，因為它具有智力和數學上的趣味，是對宇宙的數學排列關系的一種表達，而且他們還將其用于建筑設計，比如帕特農神廟，我們將在本書后面的部分研究這座重要的、有很大影響的建筑。 藝術家和建筑師們在為作品尋找一個理性但精妙的組織原則時，常常求助于黃金分割。在20世紀，法國建筑師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用一種被他稱為模度的工具，把黃金分割與人體比例聯系起來。模度的基礎是兩個互相重疊的黃金分割。第一個從腳延伸到頭頂，分割線位于肚臍處；第二個從肚臍延伸到一只舉起的手的指尖，分割線位于頭頂處。勒·柯布西耶利用普通成人的身高，在黃金分割的基礎上，推導出幾組尺寸。勒·柯布西耶將模度作為一種工具提供給建筑師們，它可以幫助他們得到既有詩意又實用的比例。他本人在自己的多個建筑作品中使用了模度，包括位于山頂的禮拜堂 高地圣母院。關于它，他曾寫道：“整個正立面上都寫著：處處是模度。”柯布西耶的模度承認，不存在絕對，只有相對，我們按照自身的比例來感受世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