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第一個在四川美院裝修住房的人。那是上世紀80年代末期，一個搞裝修公司的朋友主動要來幫忙。我全部積蓄為一千塊錢，我交給他說，你看著辦吧。開工時來了位農民工，干得很歡，我很感謝。歇息時聊天，他突然說，你們美院整天畫畫，也不干活，沒什么用處，還不如旁邊的電廠可以發電。我一聽，這下可壞了，要是再來文化大革命，這位老兄一旦作為貧宣隊進城，弄不好就砸咱們的飯碗了。我趕緊對他說，你知不知道畢加索，不知道吧?他的一張油畫可賣了7000多萬美元哪，相當于7億多人民幣，如果買旁邊的電廠，買兩個還有剩余的。他聽后大吃一驚，點頭說，哦，那么值錢呀，那美院還是繼續辦吧———哦，幸好有例可援，美院還能辦到現在。
由此可見，藝術品賣得貴，是很有好處的。中國當代藝術從上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一直在民間、在地下運行。90年代漸漸冒出地面，一是因為老外喜歡，拿到外面做展覽，讓國人傾羨;二是因為資本投入，在拍賣行上操作，價格越來越高。開始有誰知道在昆明、成都、重慶到處蝸居的張曉剛?但他的畫一下賣到1000多萬美元，好家伙，讓官員百姓一起如雷貫耳，詫異莫名。其實他老早就畫現在這種畫，而且老早就畫得不錯，但除了美術圈的人，從沒人理會過。所以我說，當代藝術有人賣高價，很好很好，可以讓當代藝術引起全社會的關注。
但作品價格賣得太高，也有兩個壞處：
其一，是引起美術界越來越多的羨慕，后來者只想發明一個什么圖式，然后和經紀人相互勾結，買空賣空，讓藏家上當受騙。這樣一來，真正喜歡藝術的收藏者一是買不起二是不敢買。你想，我作為一大學教授，用一年工資，不吃飯不穿衣，也買不起一張我學生的畫兒，這正常嗎?我們經常講本土收藏、藏畫于民等等，所以我以為除個別人外，當代藝術作品價格還是平抑一點好。
其二，是讓藝術家越來越明星化，明星也者，乃是腕爺大款用資本包裝出來的，有影界“謀女郎”為例。不少藝術家一旦成為明星，當年的流浪漢夜夜笙歌，一擲千金，畫畫猶如畫人民幣，只管自我復制，哪里還有什么創造性可言?
如今，中國在世界上已成為第一位的拜金主義國家，所以中國當代藝術現在主要面臨的已不是貴不貴的價格問題，而是能否繼續承載中國人的精神經歷與生存經驗的價值問題。
2010年4月21日四川美院桃花山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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