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以下簡稱“藝”）：趙老師，您好！劉海粟先生是20世紀無可爭議的藝術大師，中國現代美術進程已經進行了將近100年，今天我們回頭看，劉海粟先生有哪些地方需要我們重新注意和發掘？

趙力（以下簡稱“趙”）：20世紀的中國美術在發展的過程里面有很多我們現在看來或者我們尊敬他為大師或者巨匠的藝術家，這些藝術家大概分成兩類：一類是個人藝術創作，憑著個人藝術創作的水平，建立起他的聲譽；還有一類可能在對于整個中國美術的推動的過程里面，他是綜合性的一種貢獻，有這樣兩類藝術家。

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劉海粟屬于后面一種。也就說他對于20世紀中國美術或到21世紀以來，他的貢獻是多方面的。這里面包括了我說的個人的創作，個人的創作里面我覺得劉海粟是一個比較全面的藝術家，我們可以看這次展覽有他的油畫創作，代表了他或者是代表了20世紀20、30年代以來的油畫的水平，而且他是比較早地去吸收了西方的現代主義的藝術，比較早地推薦了梵高啊、馬蒂斯啊、畢加索這些藝術家，那么這些藝術家在當時實際上都是很新的這種潮流，所以他是一個我覺得他是個最具潮流的一個人。反映了就是在我前言里面我也提到了就是說在同一個時空下，不同的藝術家，就是可能中國、西方站在一個背景下去討論問題，所以說他有些共同性的問題，這是一個方面。

還有一個就是說劉海粟的多樣性還表現在他的國畫方面，他畫的國畫，開始的時候，實際上是比較傳統的，但這種“傳統”也是打引號的，為什么這么說，他不是說正兒八經的所謂的從董其昌以后“四王”的那種風格，比較古板的，模糊的這風格，他是偏重于20年代、30年代開始，所謂找到新的傳統，就是石濤、八大，所謂野逸派、地方繪畫的這個因素，就是比較個性化的因素，包括他的作品里面有很多早期作品里包括學習徐渭，青藤這樣的一種風格，這我們覺得他是一方面，他對傳統還是吃的比較透的；另外一方面，他就到晚期，十上黃山以后，他把西畫和中國畫結合起來，尤其在色彩、墨和色的結合、韻染這方面，包括表現黃山的云霧，一方面特別強調形式、風格，另外一方面，特別強調他和景物之間的關系，他還有具體的描寫對象，所以說這是不容易的，既寫實又寫意，這個我覺得非常有特色，這是他藝術家的一個方面。

當然你剛剛提到的那個他的綜合性的素質和他綜合性的貢獻，那么這里面我覺得在20世紀我們對于這個藝術家的評價這方面，有很多都是“以英雄論英雄”，也就是說以他的藝術創作來看問題。我不這樣認為，我認為20世紀和別的世紀不一樣，它的標準應該是復雜的。因為20世紀本身就是一個在變化過程中的這么一個時代。所以我覺得在很多情況下一個人對藝術家，我們既要看到他的個人創作，還要看到他在這樣一個時代里面他做出了其它的一些貢獻，劉海粟呢，我覺得他的個人創作我剛才講完了，他實際上在其他方面有很多貢獻。他在那個時代里面十分標新立異，他有非常獨特的個性，當然這個個性是時代賦予他的，不是說完全是他個人的稟賦，那么是我個人看他的這個方面；另外一方面我覺得他對于整個社會思潮的推動這方面，作為一個藝術界的代表人物，參與到這種思潮里面。你剛剛提的問題里面就談到現代、變化的問題，就是進入這個現代以后，中國藝術如何去走出一條新的道路，那么在這里面實際上我覺得劉海粟代表了一種新的所謂現代形態的轉型過程里面一個藝術家的選擇和時代的選擇。

藝：劉海粟也是一個杰出的美術教育家，您能否對他的在中國現代美術教育方面的貢獻做一下評述？

趙：劉海粟很多的貢獻，綜合性的貢獻，是表現在美術教育這方面的。他美術教育這方面的貢獻實際上是非常重要的，因為西畫傳入來，我們和外國的這種接觸，然后發展出來20世紀藝術這個方面，20世紀藝術實際上就是有一個中西方的一種對話和交流的一種大背景。在這里面我們說“西風東漸”有很多渠道，但實際上真正能扎根下來的西化的渠道，就是美術教育，就是美術院校的建立。在這里面實際上劉海粟是比較早地，或者最早地去建立了私立的美術學校。私立美術學校和公立美術學校之間的關系，我們不能按照現在的觀念去看這個問題說公立和私立，但是我覺得不管是公立還是私立，都是對于美術的整體的教育體制的建立有很大的幫助。劉海粟實際上在這個過程中他是比較早去建立這個東西，20年代，對10年代末、20年代初這樣一個階段去建這個美術學校，這是比較早開先河的，那也就是因為他建了美術學校。當然還有很多公立和私立的美術院校，那么實際上建立了所謂的中國的美術的體制。

這種體制以美院為核心，美院實際上在中國的美術的發展過程里面非常重要，它既是一個培養傳授技藝，培養年輕一代的一個大本營，又是一個兼容并蓄進行藝術創作和實踐的一個大本營，所以它既有創作又有教育，所以這是兩個不可分開的兩個方面，所以像上海美專，像劉海粟他的那些思想，包括改革思想，文化思想，通過教育的體制，和他周圍的我們叫做“劉海粟的時代”的畫家，劉海粟那個時代有很多藝術家像關良、倪藝德、像早期的陳抱一、王繼遠，這些藝術家實際上都聚合在一起，那么形成了一個大的潮流，這個潮流中以美院，就是上海美術專科學校，以前叫上海國畫美術院為核心，形成的一個聚集，然后再聚集過程中就出現年輕藝術家的這種聚集，然后這些人培養完了后又分散到全國各地，那么形成這樣不斷的一層一層的波浪，形成了匯為中國現代化的繪畫藝術創作的一個潮流。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所謂的教育的作用和教育的意義是非常大的。劉海粟對于創作思潮的這個推動，是通過教育的方式來完成的。教育的方式實際上是20世紀中國美術里面非常非常核心的這樣一個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