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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浮宮博物館館長亨利·盧瓦耶特
故宮博物院院長鄭欣淼
截至2010年，法國盧浮宮博物館年接待觀眾860萬人，北京故宮的觀眾則達到了1283萬人。這兩座氣質(zhì)完全不同、又有著相似歷史的國家級博物館，在過去六年里開始有了交集。2005年以來，兩座博物館兩次簽署框架合作協(xié)議，可以預見未來的合作充滿各種可能性。在2011年故宮“重扉輕啟——宮廷生活文物展”赴盧浮宮展出期間，故宮博物院院長鄭欣淼和盧浮宮博物館館長亨利·盧瓦耶特就合作關系、管理理念、經(jīng)營發(fā)展等問題接受了本報專訪。
記者：盧浮宮和故宮是處在亞歐大陸兩端的，有著很多相同命運的兩座博物館，在《故宮博物院與盧浮宮博物館2011至2015年合作協(xié)議》簽署的背景下，故宮和盧浮宮將會有怎樣的合作？
盧瓦耶特：中法博物館之間有過豐富的文化交流，過去多是在吉美博物館和中國的一些學術機構之間?，F(xiàn)在，盧浮宮取代了這一位置。有兩個理由，第一：盧浮宮的收藏和展覽主題非常具有世界性，也在面對全世界的參觀者；比如說自從我上任10年以來，盧浮宮的中國游客從十幾年前的每年幾萬增加到近40萬。面對這樣的需求，盧浮宮有著強烈的愿望想與中國進行合作；而由于中國沒有一家關于歐洲藝術的博物館，所以我們沒有能夠與專業(yè)學術研究機構進行對接式的合作。最終選擇故宮博物院，我們基于一個非常深刻的緣由——盧浮宮和故宮博物院在歷史中承擔過同樣的角色。
鄭欣淼：自2005年至2011年9月，故宮博物院舉辦和參加的各類涉外展覽共計80起，其中出境展66起、引進展14起。期間故宮先后同世界上8家博物館簽署了戰(zhàn)略合作框架協(xié)議，其中包括法國盧浮宮博物館。這是故宮“走出去”戰(zhàn)略的一部分，我們與其中大部分博物館實現(xiàn)了互換展覽或?qū)I(yè)人員互訪以及項目交流等活動。盧浮宮的管理理念啟發(fā)了我們在展覽方面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盧瓦耶特：兩大博物館首先圍繞歷史主題開始了最初的合作，通過“重扉輕啟——明清宮廷生活文物展”，我們平行地把兩座皇宮進行了一次類比介紹。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就這一角度，來進行其他主題的策劃。比如說，法中風景畫對比、法國藝術大師如何從中國文化中得到靈感進行創(chuàng)作、中國18世紀的一些藝術品受到法國藝術怎樣的影響等等。我們與故宮之間在博物館陳列、策展學、博物館如何加強多媒體信息功能等領域也有重要的合作與討論。除此之外，合作關系也將會是針對博物館作為社會公共設施怎樣更好地迎接社會公眾、開展公共服務進行全方位討論?！ ?/p>
記者：故宮的文物展覽一直給人“墻內(nèi)開花墻外香”的印象。雖然每年擁有1200萬以上的觀眾，但他們往往更關注宏大的建筑群。在博物館大變革的時代，像故宮、盧浮宮這樣的最傳統(tǒng)、最古老的皇宮式博物館如何應對？
鄭欣淼：在故宮本體上的展覽影響確實比外展小，這與故宮的建筑布局、展場分散、宣傳不到位等因素有關系。而且游客有不同文化層次，需求不同，或者會受駐留時間的限制。今后我們需要一個更集中的展示場所，完善指示、加強展覽的宣傳方式、加強志愿者隊伍和公眾服務水平?？梢钥吹降氖牵陙怼疤柾趼芬资摹▏矤栙悓m珍品特展”、俄羅斯“克里姆林宮珍品展”“英國與世界（1714~1830）展”“西班牙騎士文化與藝術——馬德里皇家武器博物館珍品展”“卡地亞珍寶藝術展”等引進展都受到廣泛的歡迎。2010年的“蘭亭特展”中還分別向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和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商借了文物參展，經(jīng)驗和操作越來越國際化。
更重要的是，故宮的外展項目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以前的單一展覽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全方位多層次的綜合展；從單方面赴外展發(fā)展到引進展和交換展并重；從只針對發(fā)達國家到兼顧發(fā)展中國家。我們在涉外展覽中更多地擁有了自己的話語權和決策權，也更加能真實客觀地展示故宮的文物藏品。除了文物展覽，還增加了人員互訪、培訓、文物保護、管理、數(shù)字化建設等專題內(nèi)容，領域在不斷擴展。
盧瓦耶特：盧浮宮博物館在19世紀和20世紀前半葉是作為一個以面向世界為目標的博物館，希望涉及到所有的人類文化及歷史。隨后因為場地限制的問題，這個主題逐漸減弱。今天，盧浮宮博物館就展品來講不再是覆蓋整個人類藝術。我們提出的重要問題是，怎樣與我們感興趣的國家、文化、科研機構進行合作及交流。
鄭欣淼：在當今全球化背景下，博物館的大變革時代到來了。隨著各種新博物館形式的涌現(xiàn)，中國博物館開始打破傳統(tǒng)模式，并面臨著很多機遇和挑戰(zhàn)，比如文化遺產(chǎn)理念的變化，全社會對博物館前所未有的關注等等。2011年故宮一度成為輿論的熱點，就是這種理念提升的一個結(jié)果。我們需要從積極的方面來看待這件事。
盧瓦耶特：盧浮宮在擔當著歷史賦予的社會責任的同時，也承擔著普及教育者的角色。經(jīng)濟利益與社會責任在盧浮宮的運轉(zhuǎn)中相輔發(fā)展。最近幾年，我們努力使博物館處于最佳運轉(zhuǎn)狀態(tài)，博物館的門票收入在我們的財政中處于非常重要的角色；但同時，我們一直致力于最大限度地在法國及世界其他國家向各種層面的人群進行開放和交流，這一點完全可以在我們對低收入人群和年輕人推出的特殊政策中看到。我覺得這是盧浮宮博物館至為重要的一個成就。
記者：據(jù)了解，盧浮宮博物館每年帶動的消費可以高達6億至10億歐元，國家每年對盧浮宮等國立博物館的補貼有逐漸減少的趨勢，私人和企業(yè)贊助則慢慢增多。無論是故宮還是盧浮宮，作為國家級博物館，其經(jīng)營管理都在公眾的注視之下。合理適度的經(jīng)營也是不能回避的，都需要通過自己的方式保持博物館的生命力。
盧瓦耶特：在1990年代后期，盧浮宮的許多展品被拿到其他地方展示，這個政策不是特別具有刺激性，因為有時候一些展品不能收回。所以盧浮宮希望能在省一級地區(qū)以及國外設立一些分館，建立一些現(xiàn)代博物館來展示盧浮宮放不下的展品。這讓我們走出盧浮宮的界限而且使我們能夠贏得更多的觀眾，也讓我們有更多的主動性，使得我們在法國的領土內(nèi)以及世界其他地方展示我們的藏品。
“大盧浮宮”計劃目前仍在繼續(xù)。將于2012年投入使用的盧浮宮伊斯蘭藝術部正在緊張施工，還有可容納70萬觀眾的巴黎近郊朗城盧浮宮分館、法國北部的倫斯市盧浮宮新館都將在2012年底開館。2012年，法國和阿聯(lián)酋合作的阿布扎比盧浮宮也將開館，在30年的合同期內(nèi)，法國盧浮宮將向該館出借展品、提供展覽策劃等服務，而阿聯(lián)酋方面將為使用盧浮宮的名號和展品支付資金。
鄭欣淼：自2008年起，故宮門票作為非稅收入，全額上交中央財政。支出根據(jù)故宮每年需求，由財政部在文化部部門預算中統(tǒng)籌安排，資金支付按照國庫集中支付有關規(guī)定執(zhí)行。作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和國家一級博物館，故宮博物院的性質(zhì)是公共文化服務機構，多年來我們嚴格遵守《文物保護法》的規(guī)定，堅持把社會效益放在第一位。而且故宮這幾年不是在商業(yè)化，而是在杜絕商業(yè)化。比如，取締了原來各宮殿說明牌和參觀線路座椅、遮陽傘、甚至垃圾桶上的知名企業(yè)廣告；取締了神武門前的停車場；在持續(xù)進行的大規(guī)模古建筑維修過程中，一部分過去用作經(jīng)營地點的開辟成為新的展廳，撤銷、調(diào)整了不合理的經(jīng)營地點，逐步形成一系列具有故宮特色的觀眾服務區(qū)和經(jīng)營網(wǎng)點體系。這是出于新形勢下觀眾對博物館服務的期望和要求。目前故宮有限的經(jīng)營活動主要有三方面：一是為觀眾提供餐飲、旅游必需品等服務；二是針對不同需求的觀眾提供的各種導覽、語音講解等服務；三是開發(fā)富有故宮文化特色的博物館文化產(chǎn)品和出版物，使它們成為“帶得走的紫禁城”。目前故宮特色文化產(chǎn)品已達到3000種。故宮的經(jīng)營活動必須服從文物保護前提下的諸多限制，每年的經(jīng)營收入與支出全部納入預算，補充用于故宮文物保護和事業(yè)發(fā)展，接受財政和審計部門監(jiān)督。
盧瓦耶特：文化是法國的主要經(jīng)濟動力之一。盧浮宮博物館擁有悠久的傳統(tǒng)，現(xiàn)在又是一個非常年輕的行政管理機構，所以在運作時需要有靈活性。我認為，什么都指望國家支持的做法最終是要改變的。我們有越來越多的自主權，而我們自身的結(jié)構、我們的公共政策和科學文化政策也要適應我們?nèi)〉玫淖灾餍浴?/p>
現(xiàn)在盧浮宮博物館每年預算約2億歐元，其中近一半由國家支付，另一半自籌。從2004年開始，我們保留門票收入作為自己運行的費用。這些門票收入的20%來購買新的藏品；國家的公共資助主要用于員工開銷和日常維護。因此我們大力發(fā)展贊助募捐，專門設立了一些捐助管理部門，并獲得了一些有利的稅務政策，主要鼓勵企業(yè)參與對博物館的資助，但企業(yè)的資助只能用于購買文物；我們還設立了一些中介機構，如美國盧浮宮友協(xié)、日本盧浮宮友協(xié)及法國盧浮宮贊助企業(yè)聯(lián)合會，這些政策已經(jīng)取得了很大的效果。
鄭欣淼：在新形勢下，我們?nèi)匀徊粩嘣谔剿鹘?jīng)營服務和文化產(chǎn)品的定位、發(fā)展等新課題。2010年成立的故宮文物保護基金會，也在試圖為對文化遺產(chǎn)公益事業(yè)有意愿的企業(yè)，找到一個發(fā)揮社會責任感的出口。盧浮宮“重扉輕啟——明清宮廷生活文物展”開幕時，故宮文物保護基金會的部分理事曾赴法與盧浮宮的贊助企業(yè)和基金會代表座談取經(jīng)，以更規(guī)范的方式參與到故宮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中來。無論如何，“故宮”二字價值就很高，不能有任何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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